第十章
“像这个月的话我发觉客人们对法国菜都比较偏爱，再下个月就差不多到一年中的旺季了……嘿，Thor你有在听吗？”Fandral放下手中的文件有些不耐烦地看了他的伙伴一眼，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Thor在他汇报工作的时候走神了，没人受得了这个。
躺在床上将近半月的伤患在听到朋友的斥责后连忙回过神来，他抱歉地揉了揉头发摊开手无奈地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这样。你就当我是被人开枪射中了脑子而不是肚子吧。”
Fandral烦躁地叹了口气摆摆手，“还好你是在跟我说话，如果对象是你的Uncle Loki，我保证他会用这份文件打爆你的头。”他见Thor也没心情听他多说，就干脆放下了文件，“饭店的事我会处理，你赶紧修养好了多给我点小费我就不计较你不认真对待工作的问题了……话说Loki最近怎么了，他一星期都没来饭店巡视了呢。”
Thor尴尬地看了看自己的指甲，他有些心虚，思考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呃，我们吵架了，所以他可能在赌气？”是的，距上周Loki摔门离去以后，他们就一直冷战着，谁都不理谁。但从个性上来说，Thor总是那个容易消气的一方，所以当他忍耐不住去问仆从Loki的消息时，他才知道那个人已经在房间里待了一周没出来活动过了。
“意料之中。”Fandral没有表现出过分惊讶，他仔细回忆了一下Loki“罢工”那日之前发生了什么，忽然就明白了他们可能是因为Balder的事吵起来了，“因为Balder？Loki也没做错什么，他的确拖欠了一段时间的房费，你得承认这个事实。不过要不是因为那是你表亲，我可能也不会通知你。”
“Fandral你究竟站在谁那边的。”Thor翻了个白眼，“那天急急忙忙打电话过来告诉我消息的人是你，现在觉得Loki没错的人也是你，你能不能跳进一只船后不要摇摆。”
Fandral感觉自己无辜得很，他眨了眨眼，“好吧，看来你没有看最近的报纸。”他起身走出了Thor的房间下楼去书报篮里取了一份近日的报纸回来，等他重新坐在Thor的床边时，那位年轻的Asgard家主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Fandral翻开了报纸的某一页，在角落里找到了他前几天刚看过的一个内容，清了清嗓子说：“‘知名鉴宝师日前因欠债而被人告上法庭’——这就是我态度前后不一的理由。”他把报纸转到了Thor面前。
Thor急忙拿起报纸，果不其然就如Fandral说的那样，他在黑白版面的一角捕捉到了Balder的名姓，上头清楚地记叙着他牵扯了其他一些官司从而把原本的身家败光了的事情。
“我估计他来莱纳森斯就是为了躲人？”Fandral倚在椅子上懒洋洋地说，“还好他没把麻烦带来里德镇，不然我想莱纳森斯会被砸掉呢。所以不管Loki出于何种意图，起码他使大饭店避免了一次麻烦……哦Thor你别这样看着我，你不会告诉我你还要帮他还债吧？”
Thor愁眉苦脸地看着Fandral，“可他是我弟弟。”
“人家未必把你当成哥哥看待。”Fandral嘲讽了一句，“别想多了。说起来你跟Loki吵架了，那他有没有把我上次拿过来的你父亲的遗物交还给你？”
“他给了我，我放在这呢。”Thor从床头柜中拿出了那把青铜制钥匙，他前几天试着去开过那个盒子，没想到打开以后发现里头还有另一个带锁的盒子，Thor认为那个小盒子里装着远古冬棺，但他还在养伤中，便暂时放下了这事，“我之前让你去查Loki的身世，如果……你还没查到的话，就算了吧，我已经不在意了。”
“我忘了告诉你。”Fandral眯眼一笑，“我根本查不到任何关于Loki Asgard的事，他是什么人，以前靠什么营生的，他在哪里生活过，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谜。要不然就是他用了假名，要不然就是他的国籍可能有什么问题。”
Thor对这个结果不是太意外，毕竟交代Fandral去做的事他如果多日没有回音，就基本上说明是碰壁遇阻了。
而正当他准备说话的时候，房门突然被叩响了，Thor与Fandral面面相觑，然后后者起身开了门，发现外头站着一个年迈的老人——正是Thor家之前离职的管家Ossian。
Fandral连忙热情地迎接Ossian进来坐下。
“您还特地来看我了。”Thor坐在床上不好意思地笑，蓝眼睛中都是尴尬与羞愧。
“您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Ossian看起来很难过，他苍老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我的消息太迟滞了，还好您没事，不然我无法向老爷交代……您以后睡觉之前可得小心一些，门窗要关好……天啊我都无法想象究竟是谁能对您做出这样残忍的事。”
Thor和Fandral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老人家的关心一向真实而肉麻，Thor摸了摸鼻子说：“我已经要痊愈了，您不用担心。”
“那就好，等伤口恢复得差不多时，再吩咐厨房做点滋补的菜色吧。”Ossian关切地说，他想起了上次见到的那位陌生人，便开口问道，“请原谅我的冒昧。上次我见到的那位身份不明的先生，会不会是他……”
Thor当即明白了Ossian话中的深意，毕竟发生在豪门的案件多数与家族内部的人有关，何况Loki的确是个陌生人，Ossian有所怀疑也是正常，为了避免误会Thor赶忙解释道：“与他无关，Ossian你想多了。当时还是他听见了我的呼救声第一个跑过来的呢，要不是他来得及时，我现在可能也无法坐在这里跟你们说话了。”
“叔侄情深不是吗？”Fandral耸肩嘲笑道，“您完全没必要担心，Uncle Loki虽然看起来不像好人，但他挺关心Thor的，他还没日没夜地照顾了Thor好几天呢。”
“Fandral！”
“好了我不说了。”Fandral冲Thor做了个鬼脸，表示自己知错了。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勇敢无畏的Thor害羞呢。
“倒不能用看上去是否像个好人来评判一个人的好坏。”Ossian和蔼地笑笑，看着这两个相当于他孙辈的年轻人打打闹闹的场景感觉十分有趣，“说起那位Loki先生，他就长得特别像我小时候见过的一个Asgard家族的人，就是那位与您长相神似的Thor Asgard的养弟。”
“Asgard家还有过养子？！”Fandral饶有兴致地问，“那都差不多是三代前的人了，您怎么会知道他长什么样？Thor，你家族谱上好像也没有记录他的名姓哦，难道因为并非亲生，你的先祖就不承认人家的存在？看起来好无情呀。”
Ossian满是回忆地说：“那时候我还很小，只是跟在祖父身边远远地看过那位先生一眼，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很相似，您硬要我说他具体长什么样，我也不记得了呢。至于他不在家谱里一事，好像是因为他和他的养父发生了巨大的纠葛，然后被赶出了Asgard家？那是五十年多前的事了，想来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没想到现在少爷您都长得这么大了。”
Thor听完再次不好意思地笑了。
之后就是三个人坐在一起随便聊起了家常，Fandral从小和Thor一起长大，对于Ossian而言也是孙子一般的存在，虽然有主仆之别，但是此刻三人丝毫没有介意这个，Ossian甚至还说了一些他们小时候的糗事，直到黄昏时分才有离开之意。
<<<
Thor在客人离开以后忽然觉得自己在床上待久了很是疲惫，他想起来活动一下——如果是以往，他一定会被Loki禁止从这张该死的床上起身，但是今天家里看起来静悄悄的，应该是没什么会来管他的。何况他已经躺了将近半个月，再不起来走动走动他就真是受不了了。
腹部的创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Thor起身的时候觉得那儿已经开始结痂，他放心地穿上了外套就往外走，期间他稍微迟疑了一会儿会不会遇到Loki，但他到现在依然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是Loki反应过激了。
他很小心地走在扶梯边上，也许是因为下午才听说了有关那位Thor Asgard的事，所以他今天特地在扶梯旁的壁画边上稍稍驻足。
Thor很少这么仔细地打量这幅挂画，他长期觉得那画上的人物与自己长得太过相像以至于失去了观察的必要，早一些的时候他也烦恼过以后Asgard祖宅里挂着两幅一模一样的画作那场面得有多可笑。但是他今天仔细看了之后，发觉自己与另一位Thor还是有点不同的。
尽管五官轮廓、整体的脸庞都长得十分相像——要不是因为他们出生在两个不同的世纪，他们一定会被当成孪生兄弟的——然而从气度上看两个人却不尽相同，毕竟他现在还只是个二十出头、刚接管了家族企业的年轻人。
Thor一边看一边准备往下走，但因为太过入神，他没有注意自己的脚是否踩准了台阶，即使只是在缓步移动，他也猝不及防地摔了下去。
“Ouch——”Thor惊呼，他尽可能敏捷地让自己不要以太滑稽的姿势着地，保护着重要部位，然而从这样的高度滑下来即使是反应最敏捷的人也免不了磕磕碰碰。Thor顺着光滑的瓷砖向下猛摔了几个台阶，后脑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台阶的边缘，他的又一次痛呼引来了家里的下人。
“先生！”女仆几乎是惊慌失措地看着Thor四仰八叉地仰天躺倒，她赶忙跑过去把对方扶起来，慌乱地问对方有没有伤到哪。
Thor一边勉强地微笑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还好伤口没有裂开，但是他的头的确是伤得不轻，明天或者今晚迟一点的时候那儿估计就会乌青了，Thor愁眉苦脸着但仍不忘让家仆放心，“小意外而已。都怪你们太久没有让我活动了，我可是第一次从台阶上摔下来，丢脸死了。”他摸着隐隐作痛的后脑缓缓站起身来。
“嘿小心点Loki，你跑太快会摔下去的，到时候我可接不住你。”
Thor的脑子里忽然窜出了一个声音，他有些意外，却没有多加在意。女仆告诉他要去叫医生来检查检查，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等人离开后又鬼使神差地往厨房走去。Thor觉得大脑有点混沌，他不知道怎么了，只觉得那乱作一团，人声鼎沸，吵吵嚷嚷，无数陌生而又熟悉的画面向他迎面走来。
Thor最后停在了烤箱前，他愣愣地看着那些他使用过上千次的工具。
“你还没到年纪可以进这里……Loki，我亲爱的弟弟，那是刀具！喔你能不能老实地待在烤箱前给我一分钟让我找找你想要的甜食，现在都几点了，小心把爸爸妈妈吵醒！”
“哥哥，即使他们被吵醒了也是你的错，是你在睡前说起草莓蛋糕的。”
“OK，OK，我的错……弟弟你站过来点帮我接好它们……”
小男孩绿色的眼睛在看见被奶油包裹着的草莓后布满了笑意，他凑上前亲了他年幼的哥哥一口，然后接过那块小蛋糕，借着冷藏柜的灯光Thor看清楚了那个少年的脸颊。然后它不断变化着，从五岁到十五岁，再到二十五岁，轮廓不断瘦削收尖，可那乌发绿眸却从未改变……
“Loki。”Thor喊出了那个名字，他清楚自己喊这个名字时的每一种发音饱含着怎么样的情绪，不甘的、喜爱的、高兴的、心疼的……无数种情绪，最终只化作两个音节，从他的唇齿间流泻。
Loki Asgard，纵然时过境迁，这个名字对Thor始终意义重大，他是他的弟弟，他的爱人，他的一切，他们如今甚至还荒唐地扮演了一段时间的叔侄。他参与了他二十八年的人生，而此刻再度相逢，让Thor感到了一股久违的亲切。
往事如潮水一般涌来，吞噬了Thor的心灵，仿佛人倦怠的灵魂化作的荆棘鸟，在悬崖上空盘旋了很久后重返故里，经历一段跋涉了千山万水、但实际上又简短无比的旅途，最终在旧巢处落户，轻啄久别的树枝，向它们一一问好。
怪不得盒子里头还有一个盒子，怪不得Loki会对大饭店的一切了解得那么清楚，怪不得Ossian说他那么像那个人……
Thor悲哀地发现，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两个Thor Asgard，所有的有关Thor的故事，都是他一个人在演绎。
TBC
嘻嘻，新年第一更~即使在过年也仍然记得更新的我！
莱纳森斯就是英文的Renaissance的谐音，大概是重生的意思。
里德镇的里德是reed，芦苇，一种象征深情的植物。
很早出现过一次的莱利克山脉，是lilac，紫丁香，象征着不灭。